凤舞九州:皓月追凤(下)
前情请看《凤舞九州:皓月追凤(上)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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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上不知当年岫云寺一事,不知明月格格并非与小福子暗生情愫,而是早已对他芳心暗许。
皇上也不明白,不是这天下的每一个女人,都想要天子的疼与宠。
她想要的,只是一个情投意合之人,能相亲相爱,也能酣畅淋漓地斗嘴,这份心思,只有小福子一人懂。
可这些话,她都无法说给皇上听,怕伤及他尊严,也怕他龙颜一怒,宠幸了自己。
为叫皇上消气,皓贵妃在太后面前说尽好话,终是将珍贵人恢复妃位,常伴皇上左右。
皓贵妃从此深居简出,极少再去养心殿,皇上不提,她也绝口不提小福子。
只是那李总管痛失爱徒,怎能善罢甘休?整日整日在太后耳边念叨:“本指望他养老送终,谁承想倒叫我白发人送他黑发人。”
“哀家已下令彻查乱党,可至今没查出个什么,待查到了,定给你师徒二人报仇雪恨。”太后也是愤恨难平。
李总管顺杆往上爬,“老奴左思右想,终觉此事蹊跷。这维新乱党为何偏偏对老奴与小福子痛下杀手?定是我师徒二人碍眼,不配留在宫中。”
一席话叫太后不由得后颈发凉,“你是说他?是了,是了,这天下恨毒了哀家的,也只有他。要想除掉哀家,必先对哀家身边的人下手,小福子没了,你侥幸捡回一条命,下一个岂不是……快把皇后与皓贵妃叫来,哀家有话叮嘱。”
太后说,皇上怕是要有心谋逆,叫皇后与皓贵妃时刻警醒,并把当年李总管交给小福子的纸包,交给她二人人手一只,叮嘱她们“危急时刻,见机行事”。
皓贵妃深知太后与皇上之间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,皇上在这宫里势单力薄,一旦太后变脸,皇上怕是插翅都难逃。
皓贵妃束手无策,急得直掉眼泪,皇上反而变得心宽,笑着逗她:“别哭,如今朕可不能再抱你。”
皓贵妃终是忍不住掩面而泣:“明月无能,大难当头,却不能助皇上脱离险境。”
皇上将丝帕递到她面前,“说起来,朕只在儿时护你一次,你却护了朕多年,还无端地担了个皇妃的名声,是朕欠了你的。”
“若不是皇上救下明月,明月早就成了井底冤死小鬼一只,纵是想担这个名声,也没这个福分。当年离宫前听皇上告知明月真实出身,就明白太后居心何在。明月是忠臣钮钴禄氏之后,岂能助纣为虐,做丧权辱国之辈。”皓贵妃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“朕身边若是多些你和小福子这样忠肝赤胆之人,我大清也不会如此受人欺凌。只是如今宫门戒严,就连他也没了消息。”
皇上终是提起不该提起的人,皓贵妃有如醍醐灌顶,猛然跪倒在地,请求皇上准她出宫。
皇上喟然长叹:“也好,也好,眼下这皇宫已成牢笼,与其都困在这里等死,倒不如逃出一个是一个。你出去后,隐姓埋名,寻个好人嫁了,好生过日子,如此,朕去后也就少了一份牵挂。”
“皇上万万不可灰心,明月此去,是要找小福子想办法营救皇上。”皓贵妃殷殷劝解。
皇上迟疑片刻,转身取来一只宝匣,里面是些书信,以及一枚飞镖。
皓贵妃的心怦然一动:“这是他的镖。”
“还有他写给你的信。朕以为,拦下这些东西,便能斩断你二人往来。如今看来,拦也无用。去吧,出了这皇宫就不要再回来,也别叫他回来。朕终有一死,可国不能亡,像他那般仁人志士,活下一个,便多一份希望。”
皇上夜望苍天,满脸悲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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皓贵妃小心告退,手捧宝匣回到翊坤宫,将那书信逐一展开,手抚纸上苍劲字迹,如见其人,当年一把将她拉到马背上的那个人。
信中称谓,由皓贵妃娘娘到明月格格,再到最后直呼明月,由最初的娘娘金安,到天凉加衣,再到旁人看不懂的洗脚水之约,叫皓贵妃看得笑着流泪,心说冤家呀冤家,我就要出宫找你,这洗脚水你是端定了!
皇上说,小福子在宫外名叫凤扬,落脚在鼓楼大街西绦胡同一家武馆。
皓贵妃暗中打点好一切,便静待时机。没几日,到了都统桂祥的寿辰,那是皓贵妃娘娘名义上的母家,自当前去敬贺。太后见她孝心可嘉,欣然应允,并赐了许多稀世珍宝叫她带去当作贺礼。
只是那李总管老奸巨猾,以护送皓贵妃为由,派他的人远远跟着,直到亲眼看着皓贵妃一行进了都统府,又将门口死死守住。
皓贵妃在寿宴上喝了几杯酒水,推说有些醉了,叫人扶她回昔日闺房歇息,又吩咐下人另备酒席款待自己随从。
酒席很快摆好,随从们好不容易走出戒律森严的皇宫,自是分外放松,敞开肚皮吃喝起来。
皓贵妃趁机换上一身旧衣,以头巾遮住大半张脸,悄悄走出房门,直奔后院而去。
后院有道小门直通菜市,是为方便后厨采买而开,今日府上大摆宴席,后厨忙得热火朝天,这道小门不会加锁,且帮厨众多,不会有人注意她。
皓贵妃脚步匆匆走出小门,闪身隐入菜市场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悬着的心刚刚落定,身后突然传来焦虑呼唤:“娘娘这是要去何处?”
皓贵妃强作镇定回头一看,见是自己宫里干粗活的婢女芸香,赶紧把她拉到一边:“你来干什么?不是叫你吃饱喝足等我回宫么?”
“奴婢随娘娘出宫时,总管大人千叮万嘱,说宫外乱党横行,叫奴婢千万看好娘娘,若出了差池,是要拿奴婢问罪的,这街市杂乱,娘娘请回府吧。”
皓贵妃急于脱身,不想与她纠缠,又怕她回去泄露自己行踪,索性一把拉住她,“走,本宫今日带你长长见识。”
“娘娘,娘娘,这是要去哪啊?”芸香被皓贵妃拽得踉踉跄跄。
皓贵妃教训她:“休得大呼小叫,若叫歹人听见岂不惹祸上身?跟着走就是了。”
二人拉拉扯扯走出老远,来到一处马市,皓贵妃挑了一匹好马,也不问价,丢了一锭银子便翻身上马,又把那婢女拉上马背,朝着鼓楼大街奔去。
大街好找,武馆难寻,皓贵妃牵着马在各个胡同穿行,听得小巷深处一堵高墙内有习武之声,才叫芸香前去敲门。
敲门声起,习武声落,再敲,门内有人低声问道:“来者何人?”
“小女子明月,前来拜望凤扬先生。”皓贵妃轻轻回应。
木门应声而开,出来一位中年男子。皓贵妃摊开手心,露出一枚精致飞镖,男子赶紧施礼,“在下姓蒲,是这儿的馆主,贵人请屋内说话。”
皓贵妃信步迈进大门,只见院中站了几十个精装强悍的男子,个个手持兵器做戒备状。
蒲馆主轻轻一摆手,“弟兄们,这位是凤扬先生的旧人,大家不必多虑,接着操练便可。”
说着,蒲馆主将皓贵妃请到上房,说自己是凤扬的过命之交,叫她安心。
“凤扬他人在何处?一向可好?”皓贵人尚未坐定便急切询问。
蒲馆主道:“一切都好,只是近日局势紧张,无法与宫内取得联系,叫他难免焦虑,此时他定在宫外徘徊寻找机会进宫,没想到贵人竟能出宫,他回来定会喜出望外。”
“蒲馆主既知晓我身份,必然与他交情不浅。如今我已离宫,不是什么贵人,蒲馆主也不必拘着,叫我明月反倒更好。”皓贵妃终是如愿放下这个虚名。
芸香一听这话,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“贵妃娘娘,万万不可啊。天不早了,您该回宫了,嫔妃夜不归宿可是大罪,奴才们都是要掉脑袋的呀!”
“自你尾随我走出都统府那一刻,便已死罪难逃,不想杀头,你便安心在这待着,少说话,多吃饭。往后也别再称我贵妃娘娘,叫格格便好。”明月格格端起茶盏,气定神闲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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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馆主见明月格格刚柔并济,谈吐不俗,心中甚是敬佩:“如今宫内各个出口都被李总管封锁,明月格格能安然出宫,果然如凤扬所说,有勇有谋,堪称女中豪杰。”
“休要听他给我戴高帽,蒲馆主能收留凤扬这亡命之徒,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,义薄云天。”
“亡命之徒?哈哈哈,明月格格言之有理,凤扬确是一名亡命之徒,蒲某与这一院子的武师,都是亡命之徒,为强国兴邦,不惜性命。恨只恨没能在甲午海战中为国捐躯,盼只盼有朝一日一雪国耻。”蒲馆主目光炯炯,似有熊熊火焰跳动。
明月格格款款说道:“皇上有谕,国不能亡,活下一位志士,便多一份救国的希望,各位英雄还请多多珍重。”
“皇恩浩荡,恕蒲某无法跪拜谢恩。当年甲午一战,蒲某便知皇上乃是明君。后凤扬出宫招兵买马,替皇上推行新政,蒲某决意誓死追随。”蒲馆主忠诚可鉴。
明月格格以手抚摸袖中那枚飞镖,“只是如今李总管与太后联手压制皇上,非但变法之路艰难险阻,就连皇上的性命都危在旦夕,明月此次出宫,就是来找凤扬想办法,先将皇上营救出来,否则国之无君,必将天下大乱。”
“明月格格所言极是,蒲某已叫人前去通报凤扬,格格请先行歇息,待他回来,再从长计议。”蒲馆主早已备好洁净房间。
那芸香再次跪求明月格格回宫,说宫外粗衣陋食,不是人过的日子。
“我倒是觉得在这宫外,吃糠咽菜都甘之如饴,你竟比我还要娇气?”明月格格问她。
芸香一脸委屈,“奴婢哪是娇气,只是吃惯了宫里的东西,穿惯了宫里的衣裳。”
“也做惯了宫里的奴才,才不愿离开皇宫?”
芸香道:“我生来就是做奴才的命,在皇宫里做奴才,总比在外面吃不好穿不好。”
明月格格收起笑意,眼底浮上一层冰霜,大清就是这等甘做奴才的人太多,才使天下忠良受尽迫害。
此时已是深夜,家家户户熄灯,地安门的净身房却灯火通明,那阉割了无数男童的小刀刘被绑在净身床上,冷汗一层层往外冒。
“知道我是谁吗?”一黑衣人立于床边,把玩着一把锋利小刀。
小刀刘拼命摇头,只觉得他这双眸子格外眼熟,那里面满满的全是仇恨。
“那我给你提个醒,当年一对母子上你门口讨水喝,你见那母亲年轻貌美,便起了色心,强暴不成,杀人灭口,又要强行将那小儿阉割,卖到宫里当太监,却不料被那小儿挣脱,咬掉手上一块皮肉,从此落下病根儿,一碰那小刀便手抖,只得靠你徒弟支撑这一摊买卖。”
小刀刘惊恐地瞪大眼睛,那件事他怎么能忘?
黑衣人接着说:“你当那小儿年幼不记事,长大了也不会找你寻仇,可我今天便告诉你,他什么都记得,他祖籍山东恩县,姓凤名扬。他父亲本在京城做捕快,却莫名失踪,他与母亲赴京寻人,却惨遭你毒手,这宗罪,你认也不认?”
小刀刘拼命点头,满脸悔恨。
黑衣人见状,嘴角浮起一丝冷笑:“认罪便好。我留你至今,便是想着能派上些用场。眼下你的儿孙与徒弟都在我手中,明日是你进宫送小太监的日子,你若将我带进宫,我便饶你断子绝孙之痛,若办不到,休怪我凤扬不给你赎罪的机会。”
屋内突然泛起一阵腥臊之气,是小刀刘尿了裤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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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格格坐等一夜,凤扬也没回来。
武馆的厨子买菜回来说,大事不好,街上官兵正在张贴悬赏令,全城通缉皓贵妃,发现踪迹者,赏银百两,捉拿送回者,赏银十万。
明月格格兀自浅笑:“开价倒不低,如此也好,凤扬见了,便知我已出宫,定会赶来与我见面。”
“明月格格果然心有明月,生死当头尚能看见积极一面。”蒲馆主真心佩服。
凤扬与小刀刘赶着马车来到宫门口才看见悬赏令,一见画像上的绝色佳人,他的心跳就乱了方寸。
她出宫了?眼下人在哪里?宫里又出了何事?一个个疑团在脑海中混乱纠缠,那小刀刘见他愣神,竟哧溜一下跑进宫门,扯着嗓子蹦高乱叫:“抓住他,他是乱党,他要进宫行刺,抓住他……”
凤扬回过神来,朝着一甩手,飞镖不偏不倚正中他喉咙,小刀刘俩眼一瞪,咕噜一声朝后倒去。
护卫们有的来抓凤扬,有的去看小刀刘,有的将马车团团围住,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,宫门口闹成一锅乱粥。
凤扬趁乱厮杀,肩膀上被刺了一枪,所幸最终逃离。
街上都是官兵,他身上有伤,怕引起怀疑,不敢贸然回武馆,只能找了个破庙暂时躲避,等天黑之后再做打算。
明月格格本来在房中端坐等待,突然毫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,便想躺下歇会儿。这一躺,发现枕边的首饰少了一只紫金钗。
那紫金钗是太后赏的,昨日为讨太后欢心特地戴在头上,昨夜摘下时还在,此刻竟遍寻不见。
问芸香,芸香眼神躲躲闪闪,只说没见。
明月格格心里咯噔一下,暗道不好,定是这奴婢拿那紫金钗去做了手脚。
明月格格关起门来,上去就赏了她几个嘴巴,直打得她东倒西歪,嘴角流血,“说,你到底做了什么?是不是将我的紫金钗扔出墙外,想泄露我的藏身之地?”
芸香见被识穿,吓得跪倒在明月格格脚下,“娘娘饶命,娘娘饶命,奴婢只是想叫人救娘娘出去,不愿叫娘娘在此受苦……”
“贱奴,枉我昨日心软留你一条性命,你却暗中加害我与这满门英豪,留你这祸根何用?”明月格格怒骂。
谁想那芸香竟猛然起身,双手狠狠扼住明月格格脖颈,嘴角勾起阴冷笑意,“奴才做得好了,照样荣华富贵,与其随你亡命天涯,倒不如等大总管找来向他讨赏。”
皓贵妃猝不及防遭她黑手,只能拼命反抗,慌乱中摸到昨日那条丝巾,悄悄绕于她的脖颈,咬紧牙关与她一番角力,最终还是那芸香先翻了白眼,瘫倒在明月格格身上。
明月格格喘了好一会儿才有气力将她推开,匆忙去找蒲馆主,说了那紫金钗一事。蒲馆主大惊,赶紧叫人去墙外寻找,可哪里还有踪影?
“那钗不是寻常东西,若是叫人呈交官兵,定会追查至此,到时诸位都会受我牵连。那奴婢已被我勒死,请蒲馆主叫人将尸首处理掉,明月这就离开此地。待凤扬回来,请转告他尽快设法营救皇上,风声一过,明月自会回到这里与他会和。”明月格格临危不乱,将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。
蒲馆主怎能叫她出去,“外面都是搜捕格格的官兵,出了这门,岂不是自投罗网?格格只管安心留在这里,便是官兵上门,蒲某与弟兄们这几十条性命也能阻挡一阵。”
“若是如此,那我冒死出宫还有何意义?非但不能救人,倒连累几十条性命,此事明月万万不能做,蒲馆主若是阻拦,那明月宁可自行了断。”明月格格伸手拔下一根发簪抵在颈间。
蒲馆主苦苦请求:“明月格格深明大义,可蒲某若是任由格格只身赴险,对不起凤扬兄弟啊。”
“他知你知我,定不会怪你,若是因我害了大家性命,才当真叫他愧疚。烦请蒲馆主给我一身衣裳,明月乔装一番,不会被人认出。”
话说到这份上,蒲馆主也只能听她的,找来衣裳给她。
明月格格穿上一袭男装,又将云鬓藏于帽中,翻身上马,英姿飒飒告辞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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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不出明月格格所料,当日黄昏时分,武馆大门便被官兵砸开,李总管亲自带人冲进来:“给我一寸一寸地搜,看见活的一律拿下。若有反抗,格杀勿论。”
蒲馆主仓皇迎出来,“各位官爷,这是出了什么事?”
“院中可有女眷?主动交出,免你死罪。若耍滑头,叫你知道咱家是谁。”李总管兰花指朝他一翘,官兵便上前将他按住。
蒲馆主满眼惊惧,“哎呦呦,官爷也看见这院中家事了,小的是开武馆的,平日里只有两位武师和几个学武的孩子,眼下孩子们都各自回家吃饭,只剩我与武师三人,哪有什么女眷啊?”
李总管冷冷看他:“若敢欺瞒,当场砍掉你的狗头。”
“官爷尽管搜,官爷尽管搜,小的绝不敢阻拦官爷办案。”蒲馆主毫不抵抗,心中却不由得冷笑。
明月格格前脚刚走,他便叫众武师分头散去,并将芸香的尸体带出去秘密处理,便是掘地三尺,这帮人也找不到蛛丝马迹。
李总管见一无所获,叫人将悬赏令给蒲馆主看,“你可见过这个女子?若能提供线索,咱家当场赏银万两。”
“小的这两日并不曾出门,并未见过什么女子。不知这女子犯了何等滔天大罪?”蒲馆长一头雾水。
李总管冷笑:“这是当今皇上的贵妃,昨日秘密出逃。她的发钗出现在你家墙外,你可有何解释?”
“小的实在无法解释,那贵妃对小的来说比天上的星星还远,见都没见过,小的怎知她的发钗会出现在墙外。”蒲馆长满脸无辜。
李总管气得脸色发青,却又无可奈何,只能一甩手愤愤离去。
子夜时分,大街上最后一声马蹄终是远去,凤扬带着伤回到武馆,没见明月格格出来迎接,登时心头一凉。
蒲馆长一边为他包扎伤口,一边将明月格格来了又走,并处死侍女的事情细述给他听。
凤扬听得心中大起大落,最后终是苦笑:“天下最知我者,非她莫属,可她就是不知她在我心中分量。”
明月格格走遍四道城门,都未能找到出城的机会,城门口都是李总管的人,人手一张画着她肖像的悬赏令,出城者不论男女,都要比对一番才肯放行。
明月格格从未如此恨自己这副花容月貌,若不是生得美丽,太后又怎会将她当棋子养大,又怎会有今日这些事端。
出不了城,又不能回武馆,客栈门口都贴着悬赏令,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,也只能窝在隐蔽处等待时机。
只是到了半夜,腹中实在饥饿难忍,当真叫人无奈。明月格格见那守城的卫兵换了一班又一班,丝毫没有懈怠,只能先想办法填饱肚子。
街上商铺黑灯瞎火,唯有一处灯火通明,酒肉飘香,莺声燕语不绝于耳,且门口没有张贴悬赏令。
明月格格在那道花门前徘徊良久,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,终是把心一横,迈步走了进去。
“哎哟,这位小爷可是新客,还是头回来吧?我说姑娘们呐,出来接客啦……”擦着一脸面粉的老鸨拉着长声儿喊起来。
明月格格一摆手,“不忙,先给我上些酒菜。”
“哎,小二儿,酒菜伺候着。”老鸨一开声儿,明月格格的鸡皮疙瘩便掉一地。
小二麻利地端上酒菜,明月格格刚要开吃,俩姑娘扭着细腰走过来,一左一右坐在明月格格身边,“哟,小爷,来这地方怎能一人喝酒,不叫我们姐妹助助兴么?”
明月格格道:“酒菜都在,你们随意。”
俩姑娘也不客气,各自斟满酒杯,端起来敬明月格格,“小爷,光吃菜有什么意思,来喝酒呀。”
明月格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继续吃菜。
“小爷生得如此俊俏,不知是哪家公子?留个姓名,也叫咱们姐妹心里有个念想。”一位姑娘将手臂搭在明月格格肩上,顺势在她胸前摸了一把。
明月格格腾地一下站起身来,把众人吓了一跳,齐刷刷看向这边。明月格格自知反应过激,赶紧坐下,朝那姑娘点点头,“吃菜,吃菜。”
那姑娘起身跟老鸨咬了一下耳朵,老鸨一听,亲自给明月格格斟了一杯酒,“小爷头回上门,老身敬您一杯,望小爷吃好玩儿好。”
明月格格喝了那杯酒,吃饱了,将三两银子往桌上一放,起身便走,不料眼前突然一片模糊,四肢也变得绵软无力,眼看着老鸨露出一脸奸笑却无力防抗,只能任人摆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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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净干些下三滥的勾当。”一直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客人摇头叹息。
老鸨叫那俩姑娘帮她把明月格格拖进后院小屋,在她身上一阵乱翻,摸出她身上的珠宝,看得目瞪口呆。
那俩姑娘不明就里,小声嘀咕着:“这人怎么女扮男装跑到青楼来吃饭?什么来头啊?”
“什么来头看这几件首饰还不知道吗?我告诉你们,你们若不思上进,不傍上个王公贵族,这辈子都买不起这其中一样儿。”老鸨撇了撇嘴。
俩姑娘面面相觑,“那现在怎么办啊?既不是普通人家女子,将来家人找来,岂不砸了咱这青楼?”
“傻啊?老娘做的是皮肉生意,又不是人肉生意,这钱财都到手了,我还留着人跟我打官司啊?赶紧的去把小二叫来,叫他用水车把她送出城去,那井啊河的,哪搁不下人?”老鸨目露凶光。
小二将不省人事的明月格格扔进水车,朝北城门走去。因他每天都去城外打水,那守城的卫兵都与他熟识,也就没叫李总管的人盘查,直接放他出去。
小二来到河边,咬了几次牙,终是没能狠心将明月格格抛进刺骨的河水,只把她往河边一放,匆忙回城去了。
凤扬此时正好骑马转到北城门口。照他推测,明月格格是出不了城的,此时一定在城门口附近徘徊,可他找遍了四座城门,也没看见她的身影,只能失望而归。
明月格格醒来已是凌晨,睁开眼睛,先看见一束天光由屋顶的漏洞直射进来,缓了好一会儿,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破败的茅屋中,身下一铺黄土大炕,连张草席都没有。
再一看,炕那头竟坐了个人,还是个留辫子的男人,明月格格腾地一下坐起来,“你是谁?这是哪?”
“无名无姓,鬼魂野鬼一个,只是不吃人,姑娘不必惊恐。”那人幽幽说道。
明月格格见他并无恶意,这才踏实了些,又仔细看他,发现他竟是个年轻人,只是满脸愁苦,显得老气横秋。
“敢问这位少爷,此处是何地方,小女子又为何会在这里?”明月格格小心翼翼问道。
那年轻人苦笑:“少爷?我钮钴禄青雨落魄成这样,当不起这一声少爷。”
“钮钴禄青宇?你是钮钴禄氏?“明月格格大喜过望。
那自称青宇的年轻人转过脸来,“钮钴禄氏又如何?”
“请问少爷与故去的东太后可有渊源?”
“怎能没有渊源?那是我亲姑奶奶,只怪我没有福分,出生时她已仙去,没借上光。”青宇骄傲中带着满满遗憾。
明月格格强压着内心狂跳,问他可知钮钴禄氏在宫里还有一位格格。
那青宇听了,冷笑一声:“怎能不知?那是我同父异母的长姐,可惜早已背叛族人,姓了叶赫那拉。如今不帮着西太后迫害钮钴禄氏便是阿弥陀佛。”
“青宇,你怎能如此想她?”明月格格差点脱口而出,可又硬生生咽了回去,改口问道,“如今你父母何在?我又是如何到了这里?”
青宇说东太后去后,父亲一直想为国尽忠,无奈西太后对钮钴禄一族处处打压,父亲几年前郁郁而终,母亲也随他而去,剩下他将那点祖产变卖一空之后,搬到城外这破茅屋栖身,以卖炭度日。
那青楼也买他的炭用,他去得多了,常向小二讨一壶酒,坐在那里边喝边看看热闹,看尽了那里的肮脏交易。
那晚他见老鸨将她迷晕带去后院,便知没有好事,又见店小二鬼鬼祟祟出门,便一路尾随,这才机缘巧合将她救下。
“许是天意吧,在下看姑娘谈吐不俗,不知怎会去那青楼吃饭喝酒?”青宇皱眉问道。
明月格格眼中早已涌满热泪,“青宇,我就是你的姐姐,钮钴禄明月啊!”
青宇表情一震,“你是那全城通缉的皓贵妃娘娘?”
“是我,是我。青宇,我这些年未能认祖归宗,没能为父亲尽孝,实在是身不由己呀!”
青宇愣了好一会儿,一想姐姐成为朝廷重犯,自己却无力保护,忍不住与她抱头痛哭。
哭了一阵子,明月格格替青宇擦干眼泪,“若不是遭此一劫,你我姐弟怕是也无缘相认,劫难过了,定会苦尽甘来。青宇,你是男子,出入城门不会引人怀疑,你去趟西绦胡同,把这个交给一个叫凤扬的人,告诉他这个地点,他便知该怎样做,你一路小心。”
明月格格将那枚飞镖放在弟弟手心,青宇点点头,进城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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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扬一夜无眠,此刻仍是毫无睡意,时而苦思营救皇上之策,时而又想明月格格,不知此时她人在哪里,是否安好。
如此反反复复,不由得心浮气躁,焦灼不安。
蒲馆主见状,便劝他先去寻找明月格格,将她安顿好了,定下心来,才能专心去想皇上的事。
“那我就再出去找找,否则实在放心不下。”凤扬刚站起身,便听见外面敲门声。
青宇来得太是时候,凤扬听他说完,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,朝北城门狂奔而去。
明月格格听见马蹄声响,顺着漏风的窗户纸往外一看,一颗心竟有如小鹿一般怦怦乱撞,不知是该出去迎接,还是该矜持点等他进屋。
正纠结不已,只听门上草帘呼啦一声,凤扬像一阵疾风一般卷了进来,不由分说便将她抱在怀里,狠狠揉着她的云发,“你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,可吓死我了,你吓死我了。”
明月格格纵是一头猛虎,在他怀里也变成一只小猫,“还不是怪你不辞而别?害得我从宫里追到宫外,要是寻不到你,我这辈子……”
“叫谁端洗脚水,是不是?”凤扬以下巴抵住她额头。
明月格格察觉有异,一把将他推开,眉眼微嗔:“福公公,您这出了宫可真是改头换面,竟还长了胡子?”
“哈哈哈,我凤扬乃是堂堂男儿,岂能没有胡须?我不但有胡子,还有……不对,此事在宫中不是早已被你识破?否则你会指名要凤扬为你端洗脚水?”凤扬抽动嘴角,笑得邪魅。
明月格格杏眼圆睁:“我那不过是诈你,谁想你竟那般不经试探。真不知你是如何在宫中蒙混那么多年。”
“宫中行走多年,在别人面前都可泰然自若,唯你太闹,扰得我心神不宁,才被你看出破绽。”凤扬又将她紧紧搂住,后怕不已,这要是弄丢了她,怕是今生都要心神不宁。
青宇终是骑着蒲馆长给他的马,紧赶慢赶赶了回来,此时凤扬与明月格格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。
原来当年那小刀刘的小刀刚刚碰到他的皮肉,便被他反咬一口,并未伤及他要害部位。李总管要的就是他这一身血性,是以一直替他隐瞒,他才能多年安然无事。
明月格格听得面红心跳,见青宇回来,便赶紧催着他去救皇上。
可凤扬说此事急也急不得,只能静待时机,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将她安顿好,他才能后顾无忧。
凤扬回武馆交代了一番,便带着明月格格与青宇奔往山东恩县。路上说起自己身世遭遇,惹得明月格格哭了好几场。
凤扬做了皇上贴身太监后,有了一定的实力,派了许多人出去寻找父亲下落,才知他当年早已殉职。只是那衙门都是些庸官,怕家属索要赔偿,不肯告知事情,害得他与母亲在京城苦寻多日,这才中了小刀刘的魔爪。
他也因此恨透了那些庸官,是以极力主张变法,推崇新政,除掉这些冗官蛀虫,也取缔宦官这种惨无人道的存在。
“大清有你这样的人在,迟早会有云开雾散的一天。”明月格格坚信不疑。
凤家大宅的老家院儿两夫妻居然还在,只是苍老得厉害,白发如雪。
凤扬给二老磕头,明月格格赶紧跟着跪下,那老妈妈喜得直抹眼泪,“这是娶了媳妇儿了?好好好,这媳妇儿跟天仙下凡一般,你们俩正好男才女貌。这是京城哪家大户的小姐啊?”
“不是大户也不是什么小姐,她呀,她就是个端洗脚水的小丫鬟。这弟弟叫青宇,俩人都是苦命的孩儿,往后就全靠二老照料疼爱了。”
明月格格虽心甘情愿隐姓埋名,只是一听他说自己是端洗脚水的丫头,还是气得狠狠跺了他一脚。
凤扬在家住了几日,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,便打算回京去了。
临走前夜一家人围坐吃饭,老妈妈一个劲儿地唠叨:“这凤家本就人脉单薄,你们俩还不趁早开枝散叶?趁早趁早,趁我老妈子还能活着,还能看看凤家第四代,等死了,也好向凤家老爷太太们交差……”
“等我办完这件大事,若能平安回来,便大摆宴席,风风光光迎娶明月,再给凤家生一窝崽子。”
明月格格嗔他:“谁要给你生一窝崽子,你凤家不都是人中之凤么?”
“对对对,那就生一窝凤雏,哈哈哈!”凤扬仰天干一杯酒,豪情万丈,全然不见当年宫中小太监的影子。
到了夜里,凤扬竟真的端了一盆热水进来,满不在乎地说了句:“来吧,伺候格格洗脚。”
明月格格忍俊不禁,却又难掩心中忧愁,“你这一去,不知是成是败,我想一想,真是万分不舍不安。”
“无论成败,终须一搏,否则愧对皇上,愧对大清,更愧对自己信仰。”凤扬说得轻描淡写。
明月格格知他已是义无反顾,终是把眼一闭,双臂攀上他的脖颈,“既不知是成是败,便先给明月一个凤雏,也好叫你多个牵挂,早日凯旋而归。”
凤扬深深吻她额头,“我何尝不想早日给你一个凤雏?可这一去,生死难料,万一不归,岂不误了你一生?”
“误不误,明月今生也要耗在你凤家,你不要,本格格还不给了,可这端洗脚水的差事,这辈子你都休想赖掉。”明月格格来了脾气,一把将他推开。
凤扬又一把将她搂住,“谁要赖了?再敢使这格格性子,看我如何收拾你。”
14
凤扬推迟行程,又在家流连三日,这才放下儿女情长,毅然离去。
半年以后,他与蒲馆主终于得以混入皇宫,却没能将皇上救出。
皇上深知自己势单力薄,他怕出了这皇宫,便失了江山,永无回头之日,因此拒绝离宫,并决定背水一战,昭告天下实施变法。
又过了仨月,凤扬接到家丁急报,说明月格格难产,情况危急,当下日夜兼程赶回恩县探望。到家一看,院子里挂满婴儿衣裳与尿布,这才知喜得爱女,母子平安。
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,且与他甚是亲昵,叫他爱不释手,正当他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中时,京城却风云突变,太后将皇上囚禁瀛台,处死变法六君子,大肆捕杀维新志士,一时间天下大乱,人心惶惶。
凤扬满心沉痛,狂书谭嗣同的绝命诗悬挂书房,用以明志。
“皇上有谕,国不能亡,活下一个,便多一份希望。”明月格格将襁褓中的凤仪往他怀里一放,那丫头当即咧着小嘴冲她笑开,笑得他心头云开雾散。
凤仪周岁那天,凤扬镖局挂牌开张,当年那些志同道合的英雄,陆陆续续从天南海北赶来,来一个,便多一份希望。
蒲馆主在戊戌政变中身受重伤,隐退蓬莱,却仍是热血不改,待独生子蒲子玉长大成人,便命他前来镖局效力。
凤镖头喜出望外,直呼后继有人,后继有人!
镖局阵容日益壮大,凤家也开枝散叶,人丁兴旺。
明月格格隔年便生一个凤雏,连生七个,个个都是格格派头,骄纵任性,自有主张,叫凤镖头喜爱之余,又不免恼火。
长女凤仪不满蒲子玉教她习武,授意凤四捉弄他,害他断了脚筋,卧床百日;
次女凤二不苟言笑个性乖张,无人敢娶,好不容易找了与她旗鼓相当的,一个不高兴带着孩子就去了西洋;
凤三疯疯癫癫,得个绰号“疯三”,与青梅竹马的花展打打闹闹,最终天人永隔;
凤四不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与人私定终生;
凤舞最不像凤家女儿,自幼胸无大志,长大沦为戏子,到最后竟嫁了个国军高官;
凤落最可怜,三岁那年丢失,四十多年杳无音信;
到了凤七这里,凤镖头突然一改心意,叫人为她缠足,养在深闺,潜心修习琴棋书画,刺绣女红。
他本是把小七当成格格养,叫她将钮钴禄氏的高贵血统继承下去,也不枉明月格格隐姓埋名,为他凤家耗尽一生。
当年青宇也是受他资助方能出洋留学,学成归来,在济南开办学堂,如今桃李满天下,备受敬仰,为钮钴禄氏增光不少。
凤家女儿,个个巾帼不让须眉,女婿外孙都是英雄豪杰,不也是钮钴禄氏的荣耀?
可明月格格嘴上没说,心里却清清楚楚。这七个女儿最像她的,并非小七,而是那自小被赶出家门的凤舞。
明月格格怀她那年,光绪爷与西太后相继驾崩,明月格格听到消息,默默哭了三天,凤扬见她悲恸,说要带她回京城看看,送皇上一程,可她手抚高高隆起的肚皮,终是摇了摇头。
皇上有谕,国不能亡,活下来一个,便多一份希望。她不能为一己私念,将整个凤扬镖局赔进去,况且肚里还有一个小生命。
许是悲伤过度动了胎气,第二日明月格格便生下凤舞,虽不足月,却哭声嘹亮,一如当年明月的格格。
皇上救她时,她哭着,如今皇上走了,便让这孩子替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哭,皇上在天有灵,定能听到!
因早产一多个月,凤舞这丫头看上去有些柔弱,实则内心十分坚毅,她认准的事,爱上的人,便是全天下人都说错了,也不会叫她改变心意。
便是任天行死了,她也不肯改变信仰,情愿一个人抱着他的遗骨跑到蓝屿,也不留在这个不认可她丈夫的家里。
她在那里孤苦度日,明月格格在家忧心如惔。
但皇天有眼,岂能叫骨肉离散,忠魂含冤?
潜伏的蒲子玉回来了,战死的蒲归回来了,丢了四十年的凤落都回来了,那五姑爷被秘藏多年的档案也终于得见天日,震惊世人。
原来他才是共党在国军内部最大的卧底,多年来忍辱负重,为建国大业立下汗马功劳。凤家满门忠烈,无人及他气度。
蒲子玉带着整个凤家的愧疚与敬仰,前去蓝屿祭拜任天行,并恳请凤舞接受全家人的歉意,回恩县团聚。
“谁都不必道歉,我丈夫也不需要,就算受尽世人误会,但我始终信他,就够了。”凤舞淡淡一句,将前尘旧怨一笔勾销。
白了头发的明月格格望着爱女,仿若看见当年的皓贵妃娘娘,站在皇上面前,一字一句地说:“明月若有机会再嫁,他定是不二人选。”
爱一个人,岂不就是如此?就算他是个宦官,她也宁愿冒着杀头之罪,抛却贵妃名位,守身如玉,誓死追随。
为了他,进过青楼,杀过人;陪他出生入死,换国泰民安;与他看尽风起云涌,又与他共享风清云淡。
钮钴禄明月格格此生,虽没世无闻,但至死无憾!
编者注:本文为系列作品,点击《凤舞九州》收看全部精彩故事。